樱桃红了，忠实先生已去三年了

文/张*锋

樱桃红了的时候，麦子也*了。

席王西蒋村附近的*原更像一座山。

在雨里，原顶上雾霭缭绕，且一重一重的。

这是大山才有的气势。

原下陈忠实的故居在雨里显得有些清癯，和屋前的青翠的竹子一样。

忠实先生在这间院子里写《*原》的日子在风中摇曳，越来越遥远。

陈老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天不久，我们来到西蒋村。

陈老的侄子陈逸说这一天刚刚过了他的二七。可老人临去的前一天给他写下的话至今回旋在耳畔：做个实在人，做个好人。

小说《*原》已经成为一座丰碑，*大原也成为我们心中不灭的精神高地，似乎也让像山一样的*原多了一个成为山的理由。

对面的华胥陵是陈老夕阳下经常凝望的地方。

中华民族的始祖母带着她的部族人辗转在*河流域，创造了渔猎农耕文化，开创了中华文明史。

雷神的巨大足迹已经无从寻觅，而华胥氏踩踏他的足印后生下来女娲和伏羲兄妹，她们的结合才有了华夏子孙的繁衍。

*帝和炎帝就是子孙中杰出的代表。

据说华胥国升平气和是世人心中的理想国度，也是令人向往的伊甸园或者桃花源。

以致在后世人的传说中华胥国是天下为公无有尊卑等级的大同世界。

在《无能子》里是“无夺害之心，无瘗藏之事”的太古之世。

据说后来的*帝非常向往华胥的治国理念，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游历了华胥国，醒来大受裨益，从此将国家治理的和前世的华胥国一模一样。

其实*帝所谓的治国之道，就是后来道家老子之道——自然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

因此，后世将*老并称，看作是道家的创始人物。

华胥死后，就葬在孟岩村。

我们冒着初夏少有的大雨来到华胥镇孟岩村，当燃起三根香的那个时候，我就想着那时的理想国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华胥陵只剩下了一方厚厚的*土层。有人说，中华的华字就出自华胥，这似乎还需要考证。

然而她的子孙秉承了*土般踏实的品性是毋庸置疑的，也就像她周边的大原一样默默地矗立着，任由风雨千年的剥蚀，兀自巍然不动。

受大原熏染的子民也同样是那么的任劳任怨，默默耕耘。*原的这种厚实从古代就已经积淀了。

宋时的关学代表人物蓝田四贤吕氏四兄弟，近代的*原大儒牛兆濂，还有那脸上就写满了大原沟壑纵横的陈忠实，不都是大原赋予他们的秉性而他们又反过来回馈了大原精神财富吗？

在原先和西蒋村同为一个陈姓祖先的陈家坡，我们看到了一户人家的四合院，虽说看到的是经过翻修后的样子，然而窗棂还是原来的样子，砖头还是那时候的砖头，椅子八仙桌都是原来的。后面的大房尚保留有阁楼，竟然宽敞的可以住人。

主人说这种四合院在整个*原也绝无仅有。

问他是什么时候建的，他说他也不知道，有八辈子了。

陈家坡有两大姓，除过陈就是朱了。

怪不得陈忠实让小说里的牛才子姓朱，成了朱先生。

也许书中*两家的故事里就有朱陈两家的故事，不管怎样，这些故事都是*原所有村庄的缩影。

假如陈老就是循着发生在陈家坡的故事而追溯至整个*原，乃至整个关中甚至整个中国的村庄里发生的故事，那么我们今天就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寻找故事里的那个源头。

至此我才知道其实每个人的出发点或者说出生点都是源头，是各自故乡的源头，也是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

雨里的陈家坡被笼罩在青翠之中。

核桃还只是青涩的绿蛋蛋，而挨家挨户屋前屋后都是红樱桃，和原下泛*的麦子，构成了美丽的红*绿三种颜色，使这个只有三百人的小村子丰满了许多。

在各种各样的树木掩映下不说你 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只有三百人的小村庄。

二十多年前的春天，当陈忠实把他刚刚完成的小说*原交给编辑时，他放下了一颗心，长出了一口气，他甚至带着朋友也再次回到西蒋村和陈家坡，此后也多次回到过，他带着朋友们吃着红樱桃，看着一天天由绿泛*的麦子，听着*鹂叫着算*算割。

*原收获的季节到了，这个时节是农民最欢喜的时候，拾掇着农具，准备好一切，只等待搭镰的那一刻。

那年的此时，樱桃红了的时候，《*原》出版了，那张被岁月洗刷得满是褶皱的脸也松弛成平原，他也尝到了收获的滋味。

五年后的四月二十日，还是樱桃红了的时候，陈忠实站在了人民大会堂领奖台上，他成为了茅盾文学奖的获得者。

这个季节，*原是最美的时候。

十八年后的四月，在他领奖的那个日子过后的第九天，他永远离开了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这个季节，麦子*了，樱桃红了，他却再也不能品尝了。

车子渐行渐远。

置身此处，你不觉得这座原的高大，只有距离了它，才发觉*原在此处有大山的感觉，尤其雨里，云蒸雾绕，一重一重。

只有大山才有的气势，竟然在这里就有。

*原有山的高度，不仅仅是地理环境造成，而原上的大贤和原下的先生共同构建了它的高度。

自从周平王发现了有*游弋在原上时，*两家的动人故事就开始演绎。

只是少人记录，吕氏四贤记录过，牛才子记录过，都只是星星点点，只有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被一位原下的陈姓后人记录并撰写，他把关中地区的民俗风情爱恨情仇都溶进两户人的纠葛中。

因了这部小说，因了这个人，使这座屏卫古城的大原有了更大的名气，也因而成为一座精神的高地。

樱桃红了，麦子也渐渐露出*色，*原越来越迷人。

先生陈忠实将和这座大原一起永远被后人记录演绎，*两家的故事将一直继续。

张*峰，号初玄。陕西散文学会青年文学委员会主任、长安区作协主席、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特聘研究员、少陵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已出版长篇小说《方子渡纪事》，散文集《掬水向月》、《你从我的长安打马而过》，历史文化散文集《昭宣中兴》入选教育部中小学图书馆配备核心书目。长安“洞见”讲坛策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