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

Story南有樱桃过北境

发布时间:2020/9/30 19:51:28   点击数:

我妈说,好看的人才有青春,

而我人丑只能多读书

所以我的喜欢,

从来都是寂静无声、竭力掩藏的。

南有樱桃过北境

◆文

微酸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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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宗微酸袅袅

我默默喜欢易北境的那几年,只有芝翘知道。

芝翘是我年少时 的朋友,可就算是她,一开始也完全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易北境。

“他看起来比我还瘦弱,像小姑娘似的。许可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彼时,芝翘喜欢的是那种体育能力很好的男生,小麦色的皮肤和大长腿,胸膛宽阔,牙齿雪白,咧嘴一笑,荷尔蒙爆棚到让人眩晕。而易北境个头不高,胸肌毫无音信,完全入不了芝翘的法眼。

只是她好像忘了,那个时候的我,其实也很不怎么样。

十七岁的我像一只尚未涅槃的丑小鸭,戴很笨重的粗边黑框眼镜,留着男生般的短发,天生的粗眉又让我看起来很像武侠片里的草莽侠客。在芝翘已经拥有整套化妆品,每次学校有活动都会略施薄粉,让自己本就清秀的外表越发娇艳时,我 会涂到脸上的东西是“大宝”润肤露。

我妈说,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而我人丑只能多读书——所以我的喜欢,从来都是寂静无声、竭力掩藏的。

02

易北境在高二开学的时候成了我的后桌。在那之前,我对他的所有印象只有“白”,连长相都是后来才看清了细节:细长的单眼皮,小梨涡,不笑时显得高冷,但眯眼一笑,梨涡乍现的易北境立刻就软萌如孩童。

延续初中的习惯,高中时的我依然尽量避免和男生说话,宛若自己来自不近男色的女儿国。芝翘说我也许有“厌男症”,其实我只是一靠近男生就会莫名紧张,胸闷气短,像得了哮喘般喘不过气来,所以不如保持距离。

只有易北境是个例外,他是我自初中以后, 一个可以正常聊天的男生。

换座到我身后不久,易北境就开始在遇到难题时,用手指头戳我的后背。他 次戳我时,我猛地坐直身体,意识到身后的男生在触碰我,肢体立刻僵了。

我十级戒备地转过身,却对上易北境如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大姐,这道题怎么做啊?能教教我吗?”

大……大姐?我吞了一口口水,指正他:“我……我比你小。”开学时我帮班主任整理过学籍资料,印象中我是全班年纪最小的学生。但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很怕易北境怼我:“可你长得着急啊。”

不过幸好他没有。

易北境还是用那种软萌的小狗眼神看着我,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嗯,教教我嘛。”

作为一个男生,他真的很会撒娇,并且自然极了,一点也不惹人厌烦。

我看了那题目一眼,默默转过身,把整道题的解法写在草稿本上,然后以不回头的方式,反手放到了易北境的桌上。

“谢啦,女神!”他欢快地感谢我。

我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在讽刺我,警告道:“不许……不许叫我女神。”

“咦……哦,那谢啦,大姐。”

我抓了抓草稿本,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忍字心头一把刀。

03

易北境偏科,但虚心向学,常常问我题目的做法。我总是只写完整的解题过程给他,从不给他讲解,又酷又冷漠。

那时我宁愿别人以为我高傲臭脸,是个讨人厌的优等生,也不想被人发现,我其实是因为紧张才不和男生说话。但我渐渐发现,除了一着急就结巴之外,我面对易北境的时候,竟然应答如流,呼吸顺畅。

后来据我分析,大概是因为易北境长相中性,像少年,也像纤细的少女,又常常孩子气地惹我,以致我常常忽略他的性别,只想拿作业本拍他的脑袋,一巴掌拍飞他。

我和易北境的情谊就这样在一道又一道他解不开的难题里,和一次又一次我被他捉弄得理智崩溃,想要满教室追杀他的状况下建立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喜欢易北境,是在那场对七班的篮球赛后。

那场比赛,易北境作为控球后卫上场。他原本是主力之一,个子虽小,但篮球技巧不赖,常常能做出漂亮的助攻。可那场比赛,他遇到了裴子扬。

裴子扬比易北境高了整整一个头,身板是他的两倍宽,跳起来几乎能遮住他眼前的所有阳光。

芝翘不懂任何篮球规则,连场上一共有几个人都不确定,但还是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那天她起码在我耳边说了八十遍:“裴子扬好帅啊!他怎么能那么帅啊?”说 一遍时,她还补了一句,“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盖帽?易北境都傻了。”

我当然看到了。

易北境原本一个漂亮的后仰投篮,被裴子扬一巴掌拍灭。看表情就能猜到,易北境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眼神忍不住一直追着易北境跑,看着他越来越紧绷的神情,稍微想象了一下他被人盖帽时的心情,突然毫无防备地难过起来。

比赛结束后,我找了很多地方,才在小卖部附近的凉亭里看到正在用矿泉水冲洗膝盖上的擦伤的易北境。

我站在易北境斜对面的位置,一株花开繁盛的茶花树旁,像在偷看一只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兽。刚才在球场上,他还能强颜欢笑,此刻却抿着唇,垂着纤长的睫毛,看起来难过极了。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喂,你今天很像宫城良田哎。”我说,“有点帅哦。” 四个字我说得很小声,但足以被易北境听到。宫城良田是我最喜欢的篮球漫画里的人物,被设定成一个身材矮小,但球技 的控球后卫。

易北境双肘撑在自己的腿上,扭过头斜睨着我。显然,我的话不仅没有让他好受一点,反而令他心生不悦。易北境语气冷硬地问我:“你是在安慰我吗?少滥用你的同情心了。”

“没有,我干……干吗安慰你?”我着急地解释完后,撇着嘴不说话,有点忐忑,又有点委屈:我明明是想他开心一点,却遭到怒怼。

易北境冷冽的眼神落在我脸上,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很快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慌乱无措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上课了,我……我先回教室了!”

明明刚才还一脸不爽的易北境,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细长的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一对小小的梨涡在他白净的脸上乍然绽放,灿烂如星,恢复成我熟悉的少年模样。

他原来是故意捉弄我的。

“许可楠,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一说谎就会结巴?”易北境轻笑着问我。

“没……没有!”我又蒙又气恼地否认,结果再次结巴, 恼羞成怒地拔腿就跑。

“许可楠你小心点,别摔着!”身后,易北境的声音听起来很乐,而我脚下一个趔趄,真的差点摔倒。

乌鸦嘴!哼!

04

我回到教室没多久,易北境也回来了。

我心烦意乱,试图拿出课桌里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可不知怎么的,课桌板上用来上锁的锁扣卡住了,我怎么都打不开。

“我来。”我身后横出来一只手——是易北境,他只调整了一下锁扣的位置,就轻松地打开了我的课桌。

但易北境没有收回手,他依然撑着我的课桌板,示意我:“快找课本。”

我还在发愣,他又凑得离我近了一些,用气音轻笑,歪着头看着我说:“你知道吗许可楠?你每次找课本,都好像要把整个脑袋塞进课桌里,我好几次都怕你会被课桌板砸到头。”

“哦。”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这是我 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易北境,竟然有点失神。原来他的皮肤不止白,还像少女一样肤质柔嫩,看起来手感很好。他的眼睛也很好看,黑白分明,瞳仁像某种玉石,流转间光芒温润。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眶带着弧度,有种说不出的独特气质。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易北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突然问道。

我终于回过神,但大脑依然没有正常运作。

“你……你皮肤真好,眼睛也好看,真像个……像个小姑娘。”我又开始结巴,但这次却不是因为说谎。

易北境的浅笑凝固在嘴角,并且很快变成了臭脸:“扶好你自己的课桌板。”他冷冷地把课桌板重新交回我手上,一屁股坐回身后的椅子上,不再搭理我。

我终于找到了课本,但坐好没两秒钟,有个纸团像流星一样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课桌上——是易北境扔给我的。

我又开始紧张,怕是什么“绝交书”,结果打开纸团一看,发现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少年易北境的呐喊:你是不是近视又加重了?许可楠,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娘!我会变成一个男人的!请拭目以待!

我有点不懂易北境的做法,提笔在后面“唰唰”写了一行字,又重新放回易北境的桌面上。

我的回复是:我又不是许愿池,没有能力保佑你愿望成真,朝我许愿没用!PS:我也不是垃圾桶,纸团扔卫生角,谢谢。

年少时的我不止自卑,还很迟钝,完全可以凭实力 单身。

易北境好像被我气笑了,因为我听到他窸窸窣窣地打开纸团后,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无奈而好笑的叹息。

在我起立说完“老师好”,正准备坐下的时候,易北境突然拉了一下我的发尾,然后在我耳边轻声问:“许可楠,你是不是傻?”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热热的,麻麻的。我心跳如雷,以为是“老毛病”又犯了,但仔细一体会,又好像不是。

05

那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平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心却还像一匹吃了兴奋剂的小马一样不停地蹦跶。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迅速浮现易北境梨涡浅现的笑脸,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挑着眉毛看我时那长长的上翘的睫毛和发亮的眼睛……

我失眠了,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起身。我打开手电筒,盘腿靠着墙壁坐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又看了起来。

对床的芝翘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应到亮光,她抬起头,朝着我的方向声音含糊地问道:“你干吗啊?”

我闷闷地说:“我妈说,人丑就该多读书,你美你先睡。”

芝翘“呵呵”地乐了两声,然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而我彻夜难眠。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少年,一个长得像小姑娘一样毫无攻击感,又像孩童一样淘气的少年。

年少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在改变,但自己是看不到的,还以为改变只是日历上数字的轮回游戏。

高二的暑假,我除了做完暑假作业以外,还额外刷完了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怎一个“爽”字了得?

暑假结束前的 一天,芝翘来我家抄作业,我在她旁边背英语六级的单词。她看看我,又看了看我满柜子已经做过的课外习题册,震惊的眼神仿佛穿越到了外星球:“许可楠,你是不是人啊?你有没有业余生活、兴趣爱好?”

我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我的爱好就是做题呀。”

“变!态!”芝翘一边骂我一边抄我的作业,过了一会儿又道,“跟你一样变态的还有易北境——我听裴子扬说,易北境整个暑假都在狂喝牛奶、狂打篮球,说下学期要再和裴子扬他们班‘约战’,报仇雪恨。你说他是不是傻啊?我们都上要上高三的人了——怎么可能再长个子?”

我看着芝翘,过了许久才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们都是要上高三的人了,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这才是正常人的逻辑吧。”

“哎哟,”芝翘微愣后抛给我一个媚眼,“你不要对一个不学无术的美少女有什么逻辑上的要求。”

我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喜欢易北境啊?”过了一会儿,芝翘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问完,立刻恨不得咬舌自尽。

芝翘露出“我就知道你学坏了”的表情,然后把我借给她的草稿本举起来:“你是不是傻?你看看你写了多少个‘易’字,我一看就知道了。”

我:“……”

我被自己的愚蠢气到不想说话。

“唉,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他就像个弟弟一样……不对,像个妹妹。”芝翘念叨着,而我继续埋头背单词,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我喜欢易北境,喜欢他的善良,喜欢他的淘气,也喜欢他像个小姑娘一样秀气,没有攻击性的外表……我就是这样喜欢他的所有一切,包括缺点。

06

谁知众人眼里“弟弟”一般的易北境,高三开学时却变了个模样。

开学那天我去得晚,进教室的时候易北境已经在座位上了,正和其他男生聊天。

我没好意思看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座位旁边。还没来得及落座,我就被突然起身的易北境拎住了衣领。他笑嘻嘻地说:“来来来,许可楠,我们比比身高。”

我的校服衣领被扯高,肚子差点露出来,连忙拉住下摆,扭头瞪他:“比什么比,你不就比我高了……”“一点点”三个字哽在我的喉咙里。

易北境一个暑假长高了起码有五厘米。以前我站在他身前能够轻松平视他的眼睛,现在必须微微扬起下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皮肤也黑了两个色号,胸膛厚实了一些,长相好像没变,却又明显给我一种长开了并长大了的感觉。

“你吃什么药了?”我吃惊地问他。

“没吃药,我基因好——只是优势爆发得比较晚。喂,这个暑假我不止长高了七里面,还练出了肌肉哦……许可楠,你那是什么表情?”易北境沾沾自喜的自我夸耀戛然而止。

“遗憾的表情。”我老实作答,又见易北境一副又错愕又心塞,几乎要心肌梗死的样子,我勉强安慰道,“你这样……其实也不错啦。”

“不要用这种施舍的语气安慰我!”易北境瞪我。

我耸了耸肩膀:“好吧”。

易北境不会明白我的遗憾:在我眼里,小姑娘一样的他无比可爱,让我放松,让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不会莫名呼吸急促。

可现在的他长大了,不再是没有威胁感的无性别少年了。

07

“哎,我觉得你的……易先生,变帅很多呢。”芝翘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某个阳光晴好的午后。

“有吗?”我抬眼望着正靠在走廊围栏上的易北境,坦诚地说,“其实我更喜欢他以前瘦瘦的、白白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芝翘看着我,一脸“areyoucrazy”的表情,然后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着我问:“林可楠,你是不是其实喜欢的是……女生?”

我愣了一下,想白芝翘一眼,一抬头却看到窗外的易北境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女生。他穿白色校衫的侧影真好看,可温柔注视的人却不是我。

那女生应该是高一的学妹,很不安,一边说话,一边撩头发,撩完头发又捏衣角。有男生围观,还有人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起哄,女生似乎都要急哭了。

易北境有点无措地举起手,像是要挠头,但 又放下。他微微低着头,注视着那个学妹,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学妹听完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易北境看向我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挪开眼神。我们就那么四目相交,对视了几秒钟。

我耳边喧闹的声音在那一瞬间褪去,秒钟跳动的声音被拉长放缓。我听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而缓慢,心跳像一颗反弹缓慢的篮球。

下一个瞬间,时间又恢复了正常,喧闹声如潮水涌向我的耳膜,我听到自己的心似乎“啪”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原来心脏在没有发生器质性损伤和病变的情况下,真的也会痛到像是要碎掉一样。

易北境脸上仍带着温柔的余温,嘴角上扬,眼神温软得让人想要沉溺——他刚才就是这么看那个学妹的吧?

我突然狠狠地瞪了易北境一眼,假装厌恶地扭开了头。

易北境先是惊讶和不解,接着表情渐渐消失。他藏起了自己的情绪。

我和易北境,莫名其妙地交恶了。

08

高中毕业的 一天,我坐在车棚门口的围栏上等芝翘。有人轻轻拉了一下我的头发,而我因为太过专心地发呆,没有防备,差点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脑勺着地。幸好那个拉我头发的“偷袭者”及时扶住了我失去平衡的身体。

我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惊*未定地扭过头,正对上易北境的眼睛。

他也吓了一跳,扶着我,惊*未定:“我……我只是想打个招呼。”

我的呼吸停止了有三秒钟,才恢复畅通。我在他的帮助下,从围栏上下来。在易北境面前重新站定后,我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从世俗的审美来看,他又英俊了一些。

即将到来的离别,让我们默契地“冰释前嫌”了。

“你吓死我了,但我原谅你好了,毕竟……后会无期了。”我笑着说。

易北境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突然发现自己刚好站在他的影子上。而他的影子此刻缓缓抬起了手,可最终不知为何又落回了原处。

我突然想起那个向易北境勇敢告白的学妹——他面对她时,似乎也有过这个犹豫的、无措的动作。

芝翘在四楼的窗口喊了我一声,她终于可以下楼回家了。

易北境带着点失望般地对我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问我,“许可楠,你说如果我防晒把皮肤养白,不再运动让肌肉退化,我们还能不能做回朋友?”

“哈?”

“我感觉你好像比较喜欢我没有长个子之前的样子——可身高,我改不了了。”

我有点糊涂,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不不,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敢想任何可能,只是确定此去经年,我们很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心里堵得慌,却故意假装豪迈的样子说:“改什么改啊,你现在多好看啊……我们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了。”

09

七月的时候,录取通知书被陆续送到了它们主人的手里。

我如愿考上了北京大学,芝翘只考上一所大专,但她也决定去北京。她说她去哪儿都一样,但裴子扬考上了北航的飞行学院,那北京就成了她 的选择。

我不知道易北境去了哪里,心里想着也没必要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一些无用的情绪。

芝翘说:“许可楠,看不出你是那么狠心的人啊?你不是很喜欢易北境的吗?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我伸手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俏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我有你一半漂亮,我就不会对自己这么狠心。”她以为我是对易北境狠心,其实我是对自己狠心,一点念想都不给自己留。

芝翘吃惊地看着我,我以为她是听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谁知她扑过来,捧住我的脸问道:“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我丑?丑很多?”

我点点头,以为这是一个尽人皆知的事实。

芝翘还是捧着我的脸,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许可楠,虽然我很自恋,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也长得很好看好不好?我们风格不同,不能直接比较,但你真的一点也不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就属于这种!”

我很感动,说:“芝翘,你努力安慰人的样子更美了。”

芝翘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说动我,气得跺脚:“你……你,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我乐不可支——我竟把读书时语文常常不及格的芝翘逼到一句话连用两个成语的地步。

我知道自己比从前好看一些了,但我依然不是男生会喜欢的样子。男生应该都喜欢芝翘那种吧?而我和她很不同。

芝翘爱买高跟鞋,穿五颜六色的收腰小裙子,红唇粉嫩,喜欢卡哇伊的毛绒玩具。而我穿球鞋,买男朋友款的布衣风外套,素面朝天,会把她床上的卡哇伊毛绒玩具当枕头靠。

次见面的朋友,有些会像高中时的芝翘一样,怀疑我的取问题。我当然是异性恋,只是保持中性的样子让我觉得安全。

就像“不喜欢”易北境,也让我觉得安全。

10

很多年前芝翘问我“你是不是其实喜欢女生”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会更喜欢易北境中性一点的样子,不是因为我真的觉得那样的他更迷人,而是“喜欢像女生一样的人”这件事让我觉得更有安全感。

我有很好的女生朋友,可我无法靠近男生,总怕他们会突然莫名地羞辱我,甚至厌恶我。

初一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我妈按照以前的习惯,用掉了每年给我买一条裙子的份额,而我穿着那条红色的新裙子去了学校。

班上有个叫戴尧的高个子男生看到我时瞪大了眼睛,然后夸张地露出“见*了”的表情。

我不明所以,还友好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就在那天一堂无聊的班会课上,戴尧和坐在 一排的几个男生商议决出了我们班的“四大丑女”。其中我排在首位,“得奖原因”是我“丑人多作怪,大汉穿红裙”。

我在女生里算高个子,又长得粗眉大眼,不适合做可爱的打扮,而那条红裙子却偏偏是给小公主似的小女孩穿的款式,裙摆上缝着数个硕大的蝴蝶结。强烈的反差让我“获此殊荣”。

从此,许可楠的名字后面除了“ 名”,还多了个“四大丑女榜首”的标签。

在那之后没多久,我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正常地和男生相处了,一靠近他们,或者一对视,就会产生如哮喘般的生理反应。

11

大二的暑假,我在学校跟着教授做实验,没时间回家。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抱怨道:“楠楠,你这么用功干吗?我有时候情愿你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谈谈恋爱,逛逛街,过得轻松一点。”

我笑着说:“妈,小时候可是你一遍遍对我说,人丑就该多读书的。”

“咦,我说过这种话吗?那我一定是开玩笑的。”我妈语气轻松——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些年,妈妈年纪渐长,我和她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发现她忘了很多事。

她不记得自己曾一元零花钱也不肯给我,怕我买路边摊上的小零食,吃坏胃口;不记得她曾因担心我早恋,只给我买中性甚至男款的衣服和鞋子穿,只有在六一儿童节时我才能穿裙子,但款式和颜色还必须是她指定的;也不记得为了激励我好好学习,她曾数年如一日地谆谆教导我:许可楠,人丑就要多读书你知道吗?你这么丑,不读书能干吗?

我妈只记得她 的心愿:是我作为她 的女儿,可以好好学习,考一所 的大学,找一份高薪厚禄的工作,毕业后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而她在家里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给我存她能给我的最丰厚的嫁妆。

我不怪我妈,毕竟她也是 次当妈妈。

12

大三的春天,我们在北京的某个老乡群开了个“跨校同学会”。高中和我不在同一所学校的戴尧和当时评我为“四大丑女”的另一个男生竟然也来了。

成年后的戴尧戴着眼镜,穿蓝色细条纹的衬衫,样子干干净净,应对得体,甚至在餐桌上对我照顾有加,十分绅士,已经完全不是我记忆里那个*舌的讨厌男生了。

戴尧酒过三巡,我喝完了一杯果汁,半真半假地问他:“你记不记得,上初中的时候,你给我取了个名号?”

戴尧还未作答,另一个男生就抢答道:“怎么不记得?林可楠,你初中时可是我们班的‘四大丑女’之首!你知道吗?你本来是轮不上的,但戴尧非要投你一票,还力保你得 ……”

戴尧尴尬地阻止:“别说了,喝酒吧你!都是小孩子开玩笑的话,还请你原谅。”

“哎,开同学会,不就是‘忆往昔’吗?”那男生继续道,“林可楠,你肯定不知道,戴尧当时非要选你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你,就偏要惹你生气!谁知你默不作声的,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我刚夹起一只虾,然后掉了。

原来困扰我多年的噩梦,竟然只是一个年少时喜欢我而又内心别扭的小男孩的另类表达。而我的隐忍和逃避,则被解读为“一点也不在意”。

我似笑非笑地对戴尧说:“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学学怎么正确表达自己的喜欢。”

13

那天到 ,我也喝了一点酒。打的到校门口下车时,我脚步有点虚,但神志特别清晰。

我下车前问了出租车师傅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师傅,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师傅扭头看了我一眼,说:“清秀佳人。”

我突然落下泪来,哭着对司机说:“师傅,零头不用找了!”

我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慢走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走到路口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个迎面而来的男生很像易北境。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前方。突然发现那男生也看着我,并且向我跑来。

“许可楠!”

“易……易北境?”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也太巧了!在我最想见到他的时候,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男生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几乎要鲁莽地伸手摸摸易北境的脸,以确定他是不是真实的——幸好在我做出这种失态的事情之前,紧跟上来的小学妹让我恢复了理智。

我认得她,正是几年前鼓起勇气向易北境告白的那个学妹。所以,易北境会出现在我们学校,其实是来看望小学妹的吧?

小学妹也认得我,笑得甜甜地对我说:“许可楠师姐,你是我们高中的传奇,我的偶像,我是为了你才考到这里来的。”

我笑了一下,捧着自己因为酒精而发热的脸颊,把失望和哀伤深深埋葬。

此刻,易北境站在小学妹身边,一个英俊挺拔,一个甜美娇俏,看起来可真登对——始于年少的情谊,现在也该水到渠成了吧?

我吸着鼻子, 次大大方方地直视易北境的眼睛,心酸地想:如果我早点解开自己的心结,如果我再有勇气一点,也许就没小学妹什么事了吧?毕竟我是易北境的前桌啊,镜水楼台先得月嘛。

易北境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却被小学妹抢了先:“可楠师姐,我看到院里的通知了,你是我们院三个公派交换生之一,真是太棒了。对了学姐,你毕业后是准备出国的吧?考研的话,作交换生,准备时间就不那么充足了。”

“应该吧。”我含糊地应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易北境的眼神好像突然黯淡了几分,像刚刚唱完生日歌就被吹熄了的蜡烛。

应该告别了,可我舍不得和易北境说再见,下次遇到他又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能面对面地看到他都是 。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北京。”我说。

“我叫北境嘛,感觉和北京有缘。”易北境说。

“哎,要不我们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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