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樱桃 >> 樱桃花絮 >> 今天我们读聊斋之四偷桃
记得小时候电视上经常播放魔术类节目,什么大卫科波菲尔变没火车之类的,传为一时奇观。近些年不常看电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是当时中央二台正大综艺有一个节目叫做《魔术揭秘》,里面一个长得很像恐怖电影主角杰森的蒙面魔术师现让人记忆犹新,每一集这名蒙面魔术师都会先表演一遍魔术,比如大变活人了,箱内切割了,然后再用慢镜头、多角度拍摄等方式给人们复盘讲解魔术道具的奥秘(记得当时每播出一集小朋友们就聚在一起讨论,傻傻的试图搞明白),后来这节目就停了,报纸上说(是的,没手机的时代消息主要从报纸上获取),这节目因为解密了太多魔术界内幕而被同行排挤停播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喜爱的节目断播了,多少有些怅然,所以一直记到现在。查了一下,这节目播出是年,逝者如斯夫。以上内容和本文没什么关系。
在《魔术揭秘》以后我好像就没怎么看过魔术了。直到看《少年包青天》 季第六篇的那个“彩云天”杂耍戏班,读了一首“冰冰凉凉血,疏疏密密风;谁共涉流水,倚仗石桥东”的玄妙诗、看了一段“凤舞九天”的演绎,才知道了这“魔术”中国古代也是有的,是称为“幻术”的。“幻术”在《汉书》中便有记载,简单的如杂技类,踢缸弄碗、吐火吞剑,复杂的的如《东京梦华录》中有“切人头下,卖符,少闲依元接上”的记载等等。幻术归入“下九流”,术士地位不高,但是因为奇技淫巧,引人注目又捉摸不透,所以历史上也不乏有心的术士一番包装之后登堂入室、惑主乱民的案例。『今天我们读聊斋』,一起看一看聊斋故事中的幻术,顺便说说聊斋中多次出现的白莲教。
《偷桃》原文:童时赴郡试,值春节。旧例,先一日,各行商贾,彩楼鼓吹赴藩司,名曰“演春”。余从友人戏瞩。是日游人如堵。堂上四官皆赤衣,东西相向坐。时方稚,亦不解其何官。但闻人语哜嘈,鼓吹聒耳。忽有一人,率披发童,荷担而上,似有所白;万声汹动,亦不闻为何语。但视堂上作笑声。即有青衣人大声命作剧。其人应命方兴,问:“作何剧?”堂上相顾数语。吏下宣问所长。答言:“能颠倒生物。”吏以白官。少顷复下,命取桃子。
术人声诺。解衣覆笥上,故作怨状,曰:“官长殊不了了!坚冰未解,安所得桃?不取,又恐为南面者所怒。奈何!”其子曰:“父已诺之,又焉辞?”术人惆怅良久,乃云:“我筹之烂熟。春初雪积, 何处可觅?惟王母园中,四时常不凋谢,或有之。必窃之天上,乃可。”子曰:“嘻!天可阶而升乎?”曰:“有术在。”乃启笥,出绳一团,约数十丈,理其端,望空中掷去;绳即悬立空际,若有物以挂之。未几,愈掷愈高,渺入云中;手中绳亦尽。乃呼子曰:“儿来!余老惫,体重拙,不能行,得汝一往。”遂以绳授子,曰:“持此可登。”子受绳有难色,怨曰:“阿翁亦大愦愦!如此一线之绳,欲我附之,以登万仞之高天。倘中道断绝,骸骨何存矣!”父又强呜拍之,曰:“我已失口,悔无及。烦儿一行。儿勿苦,倘窃得来,必有百金赏,当为儿娶一美妇。”子乃持索,盘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可复见。久之,坠一桃,如碗大。术人喜,持献公堂。堂上传视良久,亦不知其真伪。忽而绳落地上,术人惊曰:“殆矣!上有人断吾绳,儿将焉托!”移时,一物堕。视之,其子首也。捧而泣曰:“是必偷桃,为监者所觉。吾儿休矣!”又移时,一足落;无何,肢体纷堕,无复存者。术人大悲,一一拾置笥中而合之,曰:“老夫止此儿,日从我南北游。今承严命,不意罹此奇惨!当负去瘗之。”乃升堂而跪,曰:“为桃故,杀吾子矣!如怜小人而助之葬,当结草以图报耳。”坐官骇诧,各有赐金。术人受而缠诸腰,乃扣笥而呼曰:“八八儿,不出谢赏,将何待?”忽一蓬头僮首抵笥盖而出,望北稽首,则其子也。以其术奇,故至今犹记之。后闻白莲教能为此术,意此其苗裔耶?
本文是蒲松龄对青少年所见幻术的一段回忆,文辞比较直白就不全文译读了。主要说就是春节庆祝的活动上,有一对老少术士主动登台献艺,说能“颠倒生物”,即不按时节出产生物(也就是用幻术制造温室水果),主办官员听了很感兴趣,说让变出个桃子来。于是老者故作为难,说寒冬腊月哪来的桃子呀,但是您说了又不能不变出来,只能去到天宫从王母的桃园中偷一个来咯。于是从道具箱中拿出一团绳子,向天上一扔,绳子就“悬立空际,若有物以挂之”,然后这老者就开始了“坑娃”的表演,先是说自己太重了不能爬上绳子,让他儿子上,儿子也不傻,讨价还价,最终以许诺给儿子娶个美妇的代价说服了儿子“登天”,儿子爬上去后,天上果然先坠一大桃(笔者:这天上掉下来还摔不烂的桃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就在围观的人人称奇之时,紧接着画风就变惊悚了,先是绳子从天而断,儿子首级四肢纷纷而落,“是必偷桃,为监者所觉。吾儿休矣。”,术人痛哭,以葬子为名,向主办官员索要赐金。金钱到手后,画风又一转,术人拍一拍筐,儿子竟然完好无缺地从筐中走出来了。
这篇短文画面感极强,文白活灵活现,如在目前。特别要夸一下的是,聊斋先生在写情景的同时加入了大量的对白,看似荒诞不经,又入情入理。父子的对话点破了读者的心理话,比如儿子听说要爬绳登天,怨愤说:“阿翁亦大愦愦!如此一线之绳,欲我附之,以登万仞之高天。倘中道断绝,骸骨何存矣!”,又如术人说“是必偷桃,为监者所觉。吾儿休矣。”,这些话还充当了推动剧情的解说作用。环环相扣的笔法勾画了一对道行高超、配合熟练、演出经验丰富的术士父子形象。相声里常说:“平地抠饼,对面拿贼”,这对父子的技法显然是达到了养家糊口的目的,而且令人叹为观止。
会评本有的学究批评文中的官员不务正业,文中的幻术血腥不忍,与儒家礼法不和,当批判。一篑斋主人以为,以现在的眼光这些批评过于上纲上线了。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新春佳节拿出来演一演、乐一乐不是也挺好么?而且文中说“上作笑声”、“青衣人大声命作剧”,又怎知不是排练好的既定节目呢?而且一对父子,技法之高超令人绝倒,又只收官员的赐金,与百姓无扰,可谓与民为善了。
短文的 ,蒲老爷子说“后闻白莲教能为此术,意此其苗裔耶?”。何谓“白莲教”?引发了我的强烈兴趣。再翻翻《聊斋》,里面竟有两篇直接叫做《白莲教》的重名文章,另外《小二》、《邢子怡》等文中也都与白莲教相关。恕在下才疏学浅,之前只在各种影视节目听说过白莲教,这是 次在白纸黑字的书本上看到“白莲教”。一番搜查整理之后,才知道白莲教竟是“专注造反一千年”的神秘组织,难怪蒲松龄对白莲教情有独钟,个中缘由,留待下篇一探究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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